快到周末的时候,老马跟我说,到看流星的时节(la notte di San Lorenzo)了。我随便应了一声,后来不经意间提到一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流星,至少没有有意识的记忆。其实我也从来都没有在自己有没有看到过流星这件事上有过任何纠结。但老马听了反应激烈,仿佛我此生蒙受了莫大的委屈,星期六提议说当天晚上去看流星,问我是否愿意。我当时正在为不知什么小事生闷气,点点头啥都没说。老马就擅自谷歌出一个在维也纳附近看流星的好去处,也不怕德语网页没读懂,晚上十点多拉着毫无劲头的我,出门前还确保我穿好了衣服和球鞋,然后开着摩托车向城外开去。
虽是盛夏时节,周末刚好降温,夜晚的冷风从我们身体的一侧穿向另一侧,似乎在发出嘲讽的声音。我还在继续生着气,夹杂在这冷风之上,转化成一种莫名的悲从中来。我想念家中温暖的被窝和Netflix上一点都不可笑的美国喜剧片。我们渐渐驶出市区,将并不怎么绚烂的小城市灯火抛在身后。公路上没有路灯,只有安静行驶的车辆冰冷地打着车灯,勉强照亮前方的地面。我偶然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没想到只是二十分钟的距离之外,竟是满天繁星。我于是试图保持仰头的姿势。我们正前方是北斗七星,周围有许多似曾相识的形状,可惜我没有好好学习星座。我想起我印象中这样的星空。印度Pushkar的郊区、摩洛哥某沙漠以及约旦Wadi Rum。我想起我们在Wadi Rum露营的时候,夜幕降临后,营地的向导带我们去一块大石头后面的平地上面看星星。大石头刚好挡住月光,我躺在地上,面对漫天的星星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向导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专门用来识别星座,只要用手机对着某个方向,App里的星座图就会跟着移动。我举着手机看了好久,真的识别出好多个星座,有一种非常纯粹的成就感,仿佛自己与宇宙的距离拉近了。要是此刻我有那个App就好了,我想。我试图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后来有几次我觉得我看到了流星,一颗星星划出了一条线,可是我又不确定那是流星,因为盯久了好像满天的星星都在流动,化作一个巨大的礼花冲我飞来。我突然不生气了。 停车之后,我们又在阴森的田间小道步行了一刻多钟才到达目的地,其间好几次我都怕会有妖怪从玉米地里钻出来,老马还在旁呵斥我不要把手电筒光打太亮。我们在黑暗中找了一块地坐下来,周围有人压低声音聊天,但很难看出到底有多少人。此时的天气已经非常冷,我感到手脚冰凉。每次有流星划过的时候,都会传来一声整齐的惊呼,也是压低声音。每次惊呼之后,老马都会问我,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好几次都真的没有看到,但也有几次是看到了。我依然觉得流星没有什么特别的,眨眼的瞬间,微小到可以忽略,看到了怎样,没看到又怎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回到家我又困又累又冷,一句话都没多说倒头便睡。第二天下午我突然想起来,拉住老马说,谢谢你昨天带我去看流星。他说,不用谢,没想到天那么冷。
0 Comments
Leave a Reply. |
Archives
March 2023
Categories
|